【原文】

潜虬媚幽姿^[1]，飞鸿响远音。

薄霄愧云浮^[2]，栖川怍渊沉^[3]。

进德智所拙，退耕力不任^[4]。

徇禄反穷海^[5]，卧疴对空林^[6]。

倾耳聆波澜，举目眺岖嵚^[7]。

初景革绪风^[8]，新阳改故阴^[9]。

池塘生春草，园柳变鸣禽^[10]。

祁祁伤豳歌，萋萋感楚吟^[11]。

索居易永久，离群难处心^[12]。

持操岂独古，无闷征在今^[13]。

【注释】

[1]潜虬（qiú）：深藏于水底的小龙。此处借指隐士。虬，有角的小龙。

[2]薄：迫近。

[3]怍（zuò）：惭愧。

[4]“进德”二句：连上四句，李善注：“虬以深潜而保真，鸿以高飞而远害。今己婴俗网，故有愧虬、鸿也。”刘履曰：“言虬以深潜而自媚，鸿能奋飞而扬音。二者出处虽殊，亦各得其所矣。今我近希薄霄，则拙于施德，无能为用，故有愧于飞鸿。退效栖川，则不任力耕，无以自养，故有惭于潜虬也。”（《选诗补注》）刘说为长。进德，《周易·乾》：“子曰：‘君子进德修业。忠信，所以进德也；修辞立其诚，所以居业也。’”指出仕。

[5]徇（xùn）禄：指做官。禄，从，求。穷海：边远的海滨。指永嘉。

[6]疴（kē）：病。空林：指秋冬叶子凋落的树林。

[7]岖嵚（qīn）：山高险貌。按，以上二句上当有“衾枕昧节候，褰帷暂窥临”二句，各本皆有，意谓卧病在床，不知节候变化，今直拉开帷幕看看。

[8]初景：初春的阳光。景，同“影”。革：改变。绪风：余风。《楚辞·九章·涉江》：“乘鄂渚而反顾兮，欵秋冬之绪风。”

[9]故阴：指逝去的阴沉冬天。

[10]园柳变鸣禽：谓园中柳树上鸣叫的禽鸟已不是去冬之鸟。

[11]“祁祁”二句：谓看见采蘩之人众多，春草茂盛，于是想起了《七月》和《招隐士》这两首诗。言下之意是说自己久病初起，乍见春天景况，不禁感伤时光的流逝。祁祁，众多貌。《诗经·豳风·七月》：“春日迟迟，采蘩祁祁。”萋萋，草茂盛貌。《楚辞·招隐士》：“王孙游兮不归，春草生兮萋萋。”

[12]“索居”二句：谓离群索居容易使人感到岁月漫长难以打发，心情烦躁不安。索居、离群，《礼记·檀弓》：子夏曰：“吾离群而索居，亦已久矣！”

[13]“持操”二句：此二句针对上两句而言，说尽管离群索居的日子漫长难挨，但是自己却能坚守节操，“遁世无闷”的品德在自己身上即可得到征验，并非只有古人才能做到。持操，坚持节操。无闷，《周易·乾》：“龙德而隐者也，不易乎世，不成乎名，遁世无闷，不见是而无闷。”谓有德而隐者，不因世俗而改变志向，也不追求名誉，避世隐居而无所烦闷。

【翻译】

虬龙潜居深潭得以风流自赏，鸿鹄高翔云天扬起悠远鸣声。

不能凌空高举有愧长空浮云，不能栖川潜居有愧碧波幽深。

想建功业唯叹笨拙缺少才智，思归田园只怕力弱难以躬耕。

追求爵禄却来到这遥远海边，卧病在床成天面对凋残荒林。

倾耳细听远处传来海天喧响，放眼远眺连绵起伏崇山峻岭。

新春阳光驱逐退了冬日余风，春光明媚不再是那寒冬阴沉。

池塘边上生长起来嫩绿春草，园柳枝头啁啾鸣叫南归飞禽。

采蘩人多使我想起忧伤豳歌，春草茂盛使我想起惆怅楚吟。

幽居独处日子漫长不好排遣，远离朋友心境难以获得安宁。

看来非独古人才能坚守节操，遁世无闷在我身上就是证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