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伊兹池之肇穿^[1]，肄水战于荒服^[2]。志勤远以极武^[3]，良无要于后福^[4]。而菜蔬芼实^[5]，水物惟错^[6]。乃有赡乎原陆^[7]，在皇代而物土^[8]，故毁之而又复。凡厥寮司^[9]，既富而教^[10]。咸帅贫惰，同整楫棹^[11]。收罟课获^[12]，引缴举效^[13]。鳏夫有室^[14]，愁民以乐^[15]。徒观其鼓枻回轮^[16]，洒钓投网^[17]。垂饵出入，挺叉来往^[18]。纤经连白^[19]，鸣桹厉响^[20]。贯鳃 尾^[21]，掣三牵两^[22]。于是弛青鲲于网钜^[23]，解 鲤于黏徽^[24]。华鲂跃鳞^[25]，素 扬鬐^[26]。雍人缕切^[27]，鸾刀若飞^[28]。应刃落俎^[29]，靃靃霏霏^[30]。红鲜纷其初载^[31]，宾旅竦而迟御^[32]。既餐服以属厌^[33]，泊恬静以无欲。回小人之腹，为君子之虑^[34]。

【注释】

[1]肇（zhào）：《尔雅·释诂》：“始也。”

[2]肄（yì）：训练。荒服：五服之极远者。古代将王畿之外的地方，以五百里为等区，分为侯服、甸服、绥服、要服、荒服。

[3]志勤远：言志在征伐远方。《汉书·武帝纪》：“发谪吏穿昆明池。”颜师古注引臣瓒曰：“《西南夷传》有越嶲、昆明国，有滇池，方三百里。汉使求身毒国，而为昆明所闭。今欲伐之，故作昆明池象之，以习水战。在长安西南，周回四十里。《食货志》又曰时越欲与汉用船战，遂乃大修昆明池也。”

[4]要：求取。福：李善注：“谓水物之利。”

[5]芼（mào）：池沼中生长的一种水草，可作蔬食。

[6]错：相杂。

[7]赡（shàn）：充足。原陆：泛指原野。《尔雅·释地》：“广平曰原，高平曰陆。”

[8]皇代：李善注：“晋代也。”物土：谓土宜于物。《春秋左传·成公二年》：“先王疆理天下，物土之宜，而布其利。”杜预注：“物土之宜，播殖之物各从土宜。”

[9]寮司：官府。

[10]既富而教：《论语·子路》：“（冉有）曰：‘既富矣，又何加焉？’（孔子）曰：‘教之。’”

[11]楫棹：均为船桨。

[12]罟（gǔ）：此指渔网。课：考查，核查。

[13]缴（zhuó）：带绳的箭。效：李善注：“谓其举所致多少。”即收获之多少。

[14]鳏（guān）：老而无妻之人。室：指妻室。

[15]愁民：指贫穷之民。

[16]枻（yì）：楫之短者。轮：此指钓竿上收绳的轮子。李善注：“旧说轮，钓轮也，谓为车以收钓缗也。”

[17]钓：指钓钩。

[18]挺：李善注：“拔也。”叉（chā）：指鱼叉。

[19]纤经：指网。连白：以白羽连缀于网经之上，犹今之浮子。

[20]桹（láng）：拴在船舷上，用来敲打船舷作响以赶鱼入网的长木棍。

[21] （dì）：《集韵》：“系鱼也。”此谓鱼触网。

[22]掣（chè）：拉，拽。

[23]鲲：大鱼。网钜：大网与钩。

[24] （chēng）：红色。黏（nián）：粘着，附着。李善注：“言鱼粘于网。”徽：李善注：“大索也。”网之纲，以代指网。

[25]鲂（fáng）：鳊鱼。银灰色，味美。跃：与下文“扬”互文，张开或竖起之意。

[26] （xù）：鲢鱼。《诗经·小雅·采绿》：“其钓维何？维鲂及 。”鬐（qí）：通“鳍”，鱼的运动器官，可分为胸鳍、腹鳍、背鳍和臀鳍、尾鳍。

[27]雍人：古代宫中掌烹调的人。雍，也作“饔”。《周礼·内饔》：“内饔掌王及后、世子缮羞之割亨煎和之事。”缕切：切成细丝。

[28]鸾刀：古代祭祀时用以割牲的刀。鸾，通作“銮”，铃。因刀有铃，故名銮刀。《诗经·小雅·信南山》：“执其鸾刀，以启其毛。”

[29]俎：砧板。

[30]靃靃（huò）霏霏：刘良注：“细净貌。”

[31]红鲜：指新杀而切好的鱼肉。李善注：“傅毅《七激》曰：‘脍其鲤鲂，积如委红。’张衡《七辩》曰：‘巩洛之鳟，割以为鲜。’”载：李善注引《韩诗章句》：“载，设也。”凡酒在罇，牲在俎，皆曰载。言放置餐桌之上。

[32]竦（sǒng）：震惊。迟御：等待进用。

[33]属厌：谓厌足，满足。《春秋左传·昭公二十八年》：“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，属厌而已。”杜预注：“属，足也。言小人之腹饱，犹知厌足。”

[34]“回小人”二句：意为使小人之腹像君子之欲那样易为满足。

【翻译】

追溯这昆明池之所以穿凿，是为边荒之地而训练水兵。目的是穷兵黩武以征远方，实在不是为了造福于后人。然而这里多有蔬菜与野果，水中之物更是繁盛而杂生。还有充足的平原与山地，而在今天大可因地种植；这片土地虽然被毁多时，但善利用又可恢复地利。凡我长安县大小官署成员，必须明确“既富而教”的方针。应先率领所有的贫惰之民，一同修理舟楫去湖里经营。收拢渔网评估所获，拉回纤缴检验收成。使鳏夫自此有其妻室，让忧愁之人得到欢欣。但观其举棹划船，收拢鱼纶，飞洒钓钩，投网湖心。垂饵引鱼出没，挺叉逐鱼驰骋。网纲缀上白羽，木棍叩舷声声。鱼受惊触网，有的贯着鳃鳍，有的挂着尾翼，有的一连三条，有的两条并制。于是从网钩上取来硕大的青鱼，从网眼里摘下红色的金鲤。花鲂竖起鳞片，白鲢扬起鳃鳍。膳夫细细切割，銮刀飞舞不止。鱼肉应刀落俎，细匀纷纷案积。红嫩鲜美的鱼脍连连摆上餐桌，宾客们惊讶不已地等待进用。饱餐之后内心感到十分快意，淡泊恬静不再有何欲念萌动。扭转小人难于饱足的口腹之欲，使之亦如君子的心思恬而且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