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感市闾之菆井，叹尸韩之旧处^[1]。丞属号而守阙^[2]，人百身以纳赎^[3]。岂生命之易投^[4]，诚惠爱之洽著^[5]。讦望之以求直^[6]，亦余心之所恶。思夫人之政术^[7]，实干时之良具^[8]。苟明法以释憾^[9]，不爱才以成务^[10]。弘大体以高贵，非所望于萧傅^[11]。

【注释】

[1]“感市闾”二句：言今日之卖麻秆的街市，乃是从前韩延寿弃市之处。《汉书·韩延寿传》：“延寿竟坐弃市。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，老小扶持车毂，争奏酒炙。延寿不忍距逆，人人为饮，计饮酒石余。使掾史分谢送者：‘远苦吏民，延寿死无所恨。’百姓莫不流涕。”菆（zōu）井，李善注：“《说文》曰：‘菆，麻蒸也。’……菆井即渭城卖蒸之市。”麻蒸，即麻秆做的火炬。尸韩，使韩为尸，即刑杀韩延寿。

[2]丞属号而守阙：指下属官员到皇宫门外号哭求情。《汉书·赵广汉传》载，赵广汉入狱后，“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”，潘岳大概将此误记为韩延寿之事。

[3]人百身以纳赎：即言人们愿以百人之身赎他。《诗经·秦风·黄鸟》：“如可赎兮，人百其身。”《汉书·赵广汉传》载为赵广汉求情者说：“臣生无益县官，愿代赵京兆死，使得牧养小民。”此亦误为韩延寿之事。

[4]生命之易投：谓丞属们的生命不珍贵，可以随便抛弃。

[5]洽著：普遍而显著。《汉书·韩延寿传》：“延寿恩信周遍二十四县。”

[6]讦（jié）望之以求直：指韩延寿担任左冯翊时，升任御史大夫的前左冯翊萧望之忌妒韩延寿声望超过自己，让御史查问韩延寿担任东郡太守时“放散官钱千余万”之事，韩延寿也趁机弹劾揭发萧望之在左冯翊时“放散官钱百余万”之事，结果韩案查明属实，萧案则查无实据，韩延寿因此被判弃市。事详《汉书·韩延寿传》。讦，揭发别人的隐私，或攻击别人的短处。《论语·阳货》：“恶讦以为直者。”何晏《集解》：“包曰：‘讦谓攻发人之阴私。’”

[7]政术：指韩延寿为政的方法。《汉书·韩延寿传》：“延寿为吏，上礼义，好古教化，所至必聘其贤士，以礼待用，广谋议，纳谏争，举行丧让财，表孝弟有行。”长于以礼乐教化百姓。

[8]良具：良好的才具。

[9]苟明法以释憾：谓萧望之借申明法令来泄私愤。

[10]成务：成就事业。《周易·系辞》：“夫易开物成务。”

[11]萧傅：即萧望之，曾任太子太傅。

【翻译】

眼前的麻秆市场使人兴感，刑戮韩延寿处令人生叹。吏民数千聚守宫门而号泣，愿以百人之身赎回韩冯翊。难道是百姓不惜其生命？实为韩延寿恩惠得民意。他揭发萧望之以表直率，这确是我所厌恶之一事。但想到他善理政而多术，又实为当时之栋梁才具。假如借申明法令以泄私愤，就是不爱惜人才而求功遂。想要宽宏大量顾全大体的高贵品格，实在不能寄希望于萧望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