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倦狭路之迫隘^[1]，轨踦 以低仰^[2]。蹈秦郊而始辟^[3]，豁爽垲以宏壮^[4]。黄壤千里，沃野弥望。华实纷敷，桑麻条畅^[5]。邪界褒斜^[6]，右滨汧陇^[7]。宝鸡前鸣^[8]，甘泉后涌^[9]。面终南而背云阳^[10]，跨平原而连嶓冢^[11]。九嵕 ^[12]，太一 ^[13]。吐清风之 戾^[14]，纳归云之郁蓊^[15]。南有玄灞素浐^[16]，汤井温谷^[17]。北有清渭浊泾^[18]，兰池周曲^[19]。浸决郑白之渠^[20]，漕引淮海之粟^[21]。林茂有鄠之竹^[22]，山挺蓝田之玉^[23]。班述陆海珍藏^[24]，张叙神皋隩区^[25]。此西宾所以言于东主^[26]，安处所以听于凭虚也^[27]。可不谓然乎？

【注释】

[1]倦：疲惫，倦怠。迫：狭。

[2]轨：车轮辙道。踦 （qí qū）：同“崎岖”，险阻倾侧貌。低仰：犹上下之状。

[3]蹈：踏。辟：展开，开阔。

[4]豁（huò）：豁然，开阔。爽垲（kǎi）：爽朗而干燥的地方。《春秋左传·昭公三年》：“景公欲更晏子之宅，曰：‘子之宅近市，湫隘嚣尘，不可以居，请更诸爽垲者。’”宏：广博。

[5]“黄壤”几句：李善注：“杜笃《论都赋》：‘沃野千里，原隰弥望，保植五谷，桑麻条畅。’”黄壤，《尚书·禹贡》：“（雍州）厥土惟黄壤。”弥望，满眼。华实，花朵果实。纷敷，犹纷披，盛多的样子。条畅，滋长茂盛。

[6]褒斜：古通道名。也称褒斜道、褒斜谷，在今陕西西南。

[7]汧（qiān）：水名。渭河支流，今名千河。源出甘肃六盘山南麓，东南流经陕西陇县千阳注入渭河。陇：即陇山，六盘山南段的别称。

[8]宝鸡：地名。今属陕西。

[9]甘泉：原为山名。以山出甘泉而得名。在今陕西淳化西北。秦始皇开始在那里建造宫殿，即甘泉前殿，因此甘泉又成了宫殿名。

[10]终南：山名。即秦岭的主峰终南山，在陕西西安东南。云阳：县名。在今陕西淳化西北。

[11]平原：地名。在泾渭交汇处的北面，即渭河平原。嶓冢（bōzhǒng）：山名。在今甘肃天水与礼县之间。《尚书·禹贡》：“蟠冢导漾，东流为汉。”孔传：“漾水出蟠冢，在梁州。”

[12]九嵕（zōng）：山名。在陕西醴泉东北，有九峰高耸，山之南麓即咸阳北坂。 （jié niě）：高峻貌。

[13]太一：山名。张衡《西京赋》：“于前则终南太一。”薛综注：“盖终南，南山之总名。太一，一山之别号耳。” （lóng zōng）：山势险要。

[14] （liáo）戾：迅疾。此指风声。

[15]郁蓊（wěng）：即蓊郁，谓云气浓厚集结。

[16]玄灞：深色的灞水。灞水源出长安东南蓝田南部山谷中，北流，在长安北霸陵与浐水会合，注入渭河。素浐（chǎn）：白色的浐水。浐水亦源出蓝田南部山谷中，北流过长安，与灞水相汇。

[17]汤井：李善注：“温汤也。《雍州图》曰：‘温汤在新丰县界。’”新丰在骊山北面，当为骊山温泉。温谷：李善注：“即温泉也。《雍州图》曰：‘温泉在蓝田县界。’”蓝田在骊山之南。当为骊山温泉下注的山谷。

[18]清渭：清亮的渭河。源于甘肃，东流横贯陕西。浊泾：浑浊的泾水。源于甘肃东部，入陕，向东南斜流，汇于渭水。

[19]兰池：李善注：“《三辅黄图》曰：‘兰池观在城外。’”是兰池本为池名，汉建宫观后，又名兰池观，或兰池宫。周曲：陂池名。李善注：“《长安图》曰：‘周氏曲，咸阳县东南三十里，今名周氏陂。陂南一里，汉有兰池宫。’”

[20]浸决：《周礼·职方氏》：“其浸五湖。”郑玄注：“浸，可为陂灌溉者。”谓缺口引水灌入陂池中。郑白：指郑国渠与白渠。郑国渠为韩国水工郑国主持修建，在今陕西泾阳西北泾河北岸。白梁为汉武帝时赵中大夫白公倡议修建，关中地区的重要水利工程。

[21]漕：指转运粮食的漕渠。《史记·河渠书》载，汉武帝时，“令齐人水工徐伯表悉发卒数万人穿漕渠”。引淮海之粟：漕运淮海一带的粮食。班固《西都赋》：“东郊则有通沟大漕，溃渭洞河，泛舟山东，控引淮湖，与海通波。”

[22]鄠（hù）：县名。在今陕西西安鄠邑区。

[23]挺：特出。蓝田：地名。在长安东面，今属陕西。

[24]班述陆海珍藏：班固《西都赋》：“陆海珍藏，蓝田美玉。”

[25]张叙神皋隩区：张衡《西京赋》：“尔乃广衍沃野，厥田上上，寔惟地之奥区神皋。”李善注：“《广雅》曰：‘皋，局也。’谓神明之界局也。”神皋隩区，神仙世界，富饶的腹地。隩，同“奥”，深处，腹地。

[26]西宾、东主：即西都宾与东都主人，都是班固《西都赋》中设为问答的虚拟人物。

[27]安处、凭虚：即安处先生与凭虚公子，都是张衡《西京赋》中设为问答的虚拟人物。

【翻译】

极其狭小的山路令人疲倦，车行崎岖险道上簸又下颠。踏入秦都郊区才感到开阔，豁然觉得爽朗干燥而壮观。黄土连绵千里之外，肥沃田野举目无边。花儿果实累累满枝，桑林麻园条长叶鲜。左以古道褒斜为界，右临汧水与六盘山。宝鸡在其前，甘泉涌后边。面向终南山，背靠云阳县；跨越渭河平原，蟠冢之山紧连。九嵕高峻，太一绝险。晨吐凛冽之清风，夕聚浓雾于山间。南有一黑一白的灞水与浐水，汤井温谷皆出骊山。北有一清一浊的渭河与泾河，兰池周曲两相萦环。引来郑渠白渠以灌陂池，漕转淮河沿海诸地粮谷。鄠县的竹林最茂盛，蓝田的美玉最特殊。班固描述说“陆海珍藏”，张衡叙述说“神皋隩区”。这便是西都宾请问于东都主，凭虚公子骋博于安处先生的缘故。可以说不是这样的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