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澡孝水而濯缨^[1]，嘉美名之在兹。夭赤子于新安，坎路侧而瘗之。亭有千秋之号，子无七旬之期^[2]。虽勉励于延吴^[3]，实潜恸乎余慈^[4]。眄山川以怀古^[5]，怅揽辔于中涂^[6]。虐项氏之肆暴^[7]，坑降卒之无辜^[8]。激秦人以归德^[9]，成刘后之来苏^[10]。事回泬而好还^[11]，卒宗灭而身屠。

【注释】

[1]澡：李善注：“《水经注》作‘济’。”不如“澡”字之富有文味。孝水：在洛阳城西。濯缨：清洗冠缨。《孟子·离娄》：“沧浪之水清兮，可以濯我缨。”缨，结冠的带子。

[2]“夭赤子”几句：指潘岳幼子在西行途中不幸夭亡，遂葬于新安以西之千秋亭侧。李善注引潘岳《伤弱子序》：“三月壬寅，弱子生。五月之长安，壬寅，次于新安之千秋亭，甲辰而弱子夭。乙巳，瘗于亭东。”新安，地名。在洛阳西去渑池的中间，今属河南。坎，犹言挖坑。瘗（yì），埋葬。其幼子出生六十二天夭亡，故曰“无七旬之期”。

[3]延：即延陵季子。此谓延陵季子以礼葬子之事。《礼记·檀弓》：“延陵季子适齐，于其反也，其长子死，葬于赢博之间……其坎深不至于泉，其敛以时服，既葬而封，广轮掩坎，其高可隐也。既封，左 ，右还其封且号者三，曰：‘骨肉复归于土，命也！若魂气则无不之也，无不之也。’”孔子称其合乎礼。吴：指东门吴。此指东门吴子死而不忧事。《列子·力命》：“魏人有东门吴者，其子死而不忧。其相室曰：‘公之爱子，天下无有。今子死不忧，何也？’东门吴曰：‘吾常无子，无子之时不忧。今子死，乃与向无子同，臣奚忧焉？’”

[4]潜恸：暗中伤心痛哭。慈：爱。

[5]眄（miǎn）：看，望。

[6]揽辔（pèi）：即把缰御车，以喻乘车赴任在途。涂：同“途”。

[7]项氏：指项羽。肆暴：极其暴虐。

[8]坑降卒之无辜：指项羽在新安城南坑杀二十余万秦国降兵之事。事详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。

[9]归德：归顺于有德的刘邦。

[10]刘后：指汉高帝刘邦。来苏：谓从疾苦之中获得新生。《尚书·仲虺之诰》：“徯予后，后来其苏。”谓君王使民复生。

[11]回泬（jué）：同“回遹”。回，不正。遹（yù），邪辟。好还：《老子》三十章：“其事好还。”此言事物容易走向反面。项羽以兵强天下，矜骄于世，最后惨败身亡。

【翻译】

行至孝水，洗缨涤尘；可嘉可美，水以孝名。初生之子，新安丧命；掘坑路侧，就地埋魂。新安有亭号千秋，我子命促无七旬。虽有延陵、东门之事可自勉，但我爱子情深悲不自胜。目睹高山长河，勾起往事许多；把缰勒马踟躇，沿路惆怅不乐。想起项羽极其暴虐，坑杀无罪降卒众多。激怒秦人归于有德，成全刘邦恢复活力。坏事做绝必有报应，最终只能族灭身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