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孔随时以行藏^[1]，蘧与国而舒卷^[2]。苟蔽微以缪章^[3]，患过辟之未远^[4]。悟山潜之逸士^[5]，卓长往而不反^[6]；陋吾人之拘挛^[7]，飘萍浮而蓬转^[8]。寮位儡其隆替^[9]，名节漼以隳落^[10]。危素卵之累壳^[11]，甚玄燕之巢幕^[12]。心战惧以兢悚^[13]，如临深而履薄^[14]。夕获归于都外^[15]，宵未中而难作^[16]。匪择木以栖集^[17]，鲜林焚而鸟存^[18]。

【注释】

[1]孔随时以行藏：言孔子根据时机选择出仕或退隐。《周易·随·彖》：“随时之义大矣哉！”《论语·述而》：“子谓颜渊曰：‘用之则行，舍之则藏，惟我与尔有是夫。’”其意是说有人用我，就干起来；没人用我，就隐藏起来。

[2]蘧（qú）与国而舒卷：指卫国大夫蘧伯玉随国家的治乱而选择仕隐。《论语·卫灵公》：“子曰：‘君子哉蘧伯玉！邦有道，则仕；邦无道，则可卷而怀之。’”

[3]蔽微：蔽于隐微之事。缪章：缪于彰明之物，即把明显的事物也看错了。缪，通“谬”。

[4]过辟（bì）：即罪过。辟，《尔雅·释诂》：“罪也。”未远：李善注：“不离其身也。”

[5]山潜之逸士：指潜隐在山中的有识之士。逸，退隐。

[6]卓：卓然，卓行，远去。反：同“返”。

[7]陋：见识很差。《荀子·修身》：“少见曰陋。”拘挛（jū luán）：拘束，拘泥，局限。

[8]蓬转：李善注引《东观汉记》：“太史官曰：‘票骇蓬转，因遇际会。’”谓像秋天的蓬草那样，随风飘流转动。

[9]寮（liáo）：通“僚”，同一官署的官吏。儡（léi）：丧败。隆替：兴盛与衰败。

[10]漼（cuī）：通“摧”，破坏。隳（huī）：毁坏。

[11]素卵：白色鸡蛋。

[12]玄燕：黑色的燕子。巢幕：在帷幕上做巢。《春秋左传·襄公二十九年》载吴公子季札谓卫孙林父曰：“夫子之在此也，犹燕之巢于幕上。”

[13]战惧：战栗恐惧。兢悚（sǒng）：戒慎恐惧貌。

[14]临深而履薄：形容危惧小心之状。《诗经·小雅·小旻》：“战战兢兢，如临深渊，如履薄冰。”

[15]归于都外：归去京都之外。据《晋书·潘岳传》，杨骏被诛之时，“岳其夕取急在外”，故得免。

[16]难作：指贾后等谋划的诛杨事变发生了。

[17]匪择木：谓潘岳在诛杨事变中幸免于难，不是他善于择木而栖。

[18]鲜（xiǎn）：少。

【翻译】

孔夫子善于根据时势的好坏而仕隐，蘧伯玉长于看国内有道无道而舒卷。如果不能明察各种或隐微或明显的迹象，那么祸患与罪过就将离你不远。由此领悟到山林隐逸之士，何以远去长往而不回归；也明白了我辈局限名利的鄙陋，像浮萍蓬草那样随风波漂转。随兴衰变化而宦海沉浮，名誉节操也摧毁败落。眼前处境危如重叠的鸡蛋，胜过玄燕做巢于飘动的帷幕。心中战栗恐惧而戒慎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。傍晚我因急事去了城外，未到夜半而祸难就大作。并非是我专选大树栖身，少有森林被焚而鸟尚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