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选

《文选》,又称《昭明文选》,是南朝梁代昭明太子萧统主持编写的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。汉魏以来,文人别集日益繁多,学者难以遍读,选编精华的文学总集应运而生。《文选》就是一部选编精华的诗文总集,收录了上起周代,下至南朝梁代一百三十位作家及若干佚名作者的作品七百六十四篇,按体裁分为赋、诗、骚、七、诏、册、令、教、文(策文)、表、上书、启、弹事、笺、奏记、书、移、檄、对问、设论、辞、序、颂、赞、符命、史论、史述赞、论、连珠、箴、铭、诔、哀、碑文、墓志、行状、吊文、祭文等三十八类,其中赋、诗又按题材分为若干小类。各类之中作品大略以作者年代先后为序。
琨顿首。损书及诗,备辛酸之苦言,畅经通之远旨。执玩反覆,不能释手,慨然以悲,欢然以喜。昔在少壮,未尝检括,远慕老庄之齐物,近嘉阮生之放旷,怪厚薄何从而生,哀乐何由而至。自顷辀张,困于逆乱,国破家亡,亲友凋残,负杖行吟,则百忧俱至,块然独坐,则哀愤两集。时复相与,举觞对膝,破涕为笑,排终身之积惨,求数刻之暂欢,譬由疾疢弥年,而欲一丸销之,其可得乎?夫才生于世,世实须才。和氏之璧,焉得独曜于郢握?夜光之珠,何得专玩于随掌?天下之宝,当与天下共之。但分析之日,不能不怅恨耳。然后知聃周之为虚诞,嗣宗之为妄作也。昔 骥倚辀于吴坂,长鸣于良乐,知与不知也;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,遇与不遇也。今君遇之矣,勖之而已。不复属意于文,二十余年矣。久废则无次,想必欲其一反,故称指送一篇,适足以彰来诗之益美耳。琨顿首顿首。

【原文】

琨顿首。损书及诗[1],备辛酸之苦言,畅经通之远旨[2]。执玩反覆,不能释手,慨然以悲,欢然以喜。昔在少壮,未尝检括[3],远慕老庄之齐物[4],近嘉阮生之放旷[5],怪厚薄何从而生,哀乐何由而至[6]。自顷辀张[7],困于逆乱,国破家亡,亲友凋残,负杖行吟,则百忧俱至,块然独坐[8],则哀愤两集。时复相与,举觞对膝,破涕为笑,排终身之积惨,求数刻之暂欢,譬由疾疢弥年[9],而欲一丸销之[10],其可得乎?夫才生于世,世实须才。和氏之璧,焉得独曜于郢握[11]?夜光之珠,何得专玩于随掌[12]?天下之宝,当与天下共之。但分析之日[13],不能不怅恨耳。然后知聃周之为虚诞[14],嗣宗之为妄作也。昔 琨顿首。损书及诗,备辛酸之苦言,畅经通之远旨。执玩反覆,不能释手,慨然以悲,欢然以喜。昔在少壮,未尝检括,远慕老庄之齐物,近嘉阮生之放旷,怪厚薄何从而生,哀乐何由而至。自顷辀张,困于逆乱,国破家亡,亲友凋残,负杖行吟,则百忧俱至,块然独坐,则哀愤两集。时复相与,举觞对膝,破涕为笑,排终身之积惨,求数刻之暂欢,譬由疾疢弥年,而欲一丸销之,其可得乎?夫才生于世,世实须才。和氏之璧,焉得独曜于郢握?夜光之珠,何得专玩于随掌?天下之宝,当与天下共之。但分析之日,不能不怅恨耳。然后知聃周之为虚诞,嗣宗之为妄作也。昔
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骥倚辀于吴坂,长鸣于良乐,知与不知也;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,遇与不遇也。今君遇之矣,勖之而已。不复属意于文,二十余年矣。久废则无次,想必欲其一反,故称指送一篇,适足以彰来诗之益美耳。琨顿首顿首。 骥倚辀于吴坂,长鸣于良乐,知与不知也[15];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[16],遇与不遇也。今君遇之矣,勖之而已[17]。不复属意于文,二十余年矣。久废则无次[18],想必欲其一反[19],故称指送一篇[20],适足以彰来诗之益美耳。琨顿首顿首。

【注释】

[1]损书:对别人来信的敬辞。意谓对方是贬损身份给自己来信。

[2]经通之远旨:指天地古今之间固定不变的道理。

[3]检括:检点,约束。

[4]老庄之齐物:庄子著有《齐物论》,内容以齐是非、齐彼此、齐物我、齐寿夭为主,否定万物的界限差异,是一种相对主义的观点。此处老子、庄子并提,概言道家。

[5]阮生:阮籍。放旷:豪放旷达,不拘礼俗。李善注引臧荣绪《晋书》曰:“阮籍放诞,不拘礼教。”

[6]“怪厚薄”二句:此二句乃是承上文慕老庄之齐物而言,说自己从前奇怪人们对自身的厚薄观念及哀乐之情何由而产生,以衬下文所云今日之忧愤萦于心怀。李善注引《列子》曰:“身非爱之所能厚,身亦非轻之所能薄。爱之或不厚,轻之或不薄,此似反也,自厚自薄。或爱之而厚,或轻之而薄,此似非顺也,亦自厚自薄。信命者亡寿夭,信理者亡是非,信心者亡逆顺,信性者亡安危。则谓都亡所信,亡不信。真矣悫矣。奚去奚就,奚哀奚乐之谓也。”

[7]自顷辀(zhōu)张:自从被惊惧之情摧残击溃以来。顷,倒也。辀张,惊惧貌。

[8]块然:独居貌。

[9]疢(chèn):热病。引申即谓病。

[10]一丸:谓一丸药。

[11]郢握:楚人手中。郢,战国时楚国都。

[12]随:古国名。西周初分封的诸侯国,姬姓。在今湖北随县。夜光之珠:传说随侯曾治好一条受伤的大蛇,后来此蛇衔一明月珠来报恩,世称随侯珠。此句之夜光珠与上文之和氏璧皆喻卢谌,言其不得专留于刘琨之处。

[13]分析:分别离析。

[14]聃周:老子、庄周。老子又称老聃。

[15]“昔 琨顿首。损书及诗,备辛酸之苦言,畅经通之远旨。执玩反覆,不能释手,慨然以悲,欢然以喜。昔在少壮,未尝检括,远慕老庄之齐物,近嘉阮生之放旷,怪厚薄何从而生,哀乐何由而至。自顷辀张,困于逆乱,国破家亡,亲友凋残,负杖行吟,则百忧俱至,块然独坐,则哀愤两集。时复相与,举觞对膝,破涕为笑,排终身之积惨,求数刻之暂欢,譬由疾疢弥年,而欲一丸销之,其可得乎?夫才生于世,世实须才。和氏之璧,焉得独曜于郢握?夜光之珠,何得专玩于随掌?天下之宝,当与天下共之。但分析之日,不能不怅恨耳。然后知聃周之为虚诞,嗣宗之为妄作也。昔
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骥倚辀于吴坂,长鸣于良乐,知与不知也;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,遇与不遇也。今君遇之矣,勖之而已。不复属意于文,二十余年矣。久废则无次,想必欲其一反,故称指送一篇,适足以彰来诗之益美耳。琨顿首顿首。 骥”几句:此用伯乐识千里马故事。李善注引《战国策》:“楚客谓春申君曰:‘昔骐骥驾盐车,上吴坂,迁延负辕,而不能进。遭伯乐,仰而鸣之,知伯乐知己也。今仆屈厄日久,君独无意使仆为君长鸣乎?’”辀,小车之中的弯曲车杠。吴坂,吴地的山坡。良乐,王良、伯乐。王良是春秋时期晋国人,以善御车著称。王良无逢骏马事,此处与伯乐连言之。

[16]百里奚:春秋时秦国大夫。原为虞国大夫,不受重用。晋国灭虞时被俘,作为陪嫁之臣送入秦国。后出走到楚,为楚人养牛。秦穆公闻其贤,以五张黑羊皮赎回,用为大夫,授以国政,与蹇叔、由余等共助秦穆公成就霸业。

[17]勖(xù):勉励。

[18]次:次第。

[19]反:同“返”。此谓回信答诗。

[20]称(chèn)指:称对方之意旨。指,意旨,意向。

【翻译】

刘琨顿首。收到您惠赐的书信和诗作,其中充满了辛酸悲苦之言,畅述了天经地义的深远意旨。我捧信反复品味,不能释手,一则感慨悲叹,一则欢慰欣喜。想往昔少壮之时,不曾检点约束自己,远慕老子、庄子齐物的观念,近好阮籍放旷的行为,奇怪人们怎么会对自身的爱与不爱那么注重,并由此而生哀乐之情。自从自己被惊惧之情击溃,困于敌寇挑起的战乱以来,目睹国破家亡,亲友凋残,扶着手杖边走边咏诗句,则百种忧虑一齐涌上心头,孤零零独自默坐,则充满了哀伤和愤恨。有时与朋友相处,举杯对坐,破涕为笑,借此排解终身积蓄的惨切之情,以求得到片刻短暂的欢娱,也不过犹如染病逾年,而想以一丸药驱除病情,这哪里办得到呢?人才出生在世间,世间确也需要人才。就像那和氏璧,怎么能够独独焕发光彩于楚人手中?像那夜光珠,怎么能够专门玩赏于随人之掌?天下的宝物,应该与天下人共享。但是在分手离析之日,又不能不充满怅恨啊。似此我就知道了老聃、庄周之谈的虚诞,阮籍行为的矫揉造作。从前有骏马在吴坂拉着小车,逢王良、伯乐而发出长鸣,这就是知不知己的差别;百里奚在虞国显得无用而在秦国才智大展,这就是君臣际遇与否的不同。现在您已遇知己了,我唯有勉励而已。我不再留心于为文,已有二十多年了。长时间荒废则不会为文有序,想您一定希望我回信,因此遵照您的意旨呈送一篇,只足以显扬您赠诗的盛美罢了。刘琨顿首顿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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