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刘太尉　伤乱^[1]琨

皇晋遘阳九^[2]，天下横雰雾^[3]。

秦赵值薄蚀^[4]，幽并逢虎据^[5]。

伊余荷宠灵^[6]，感激殉驰骛^[7]。

虽无六奇术^[8]，冀与张韩遇^[9]。

甯戚扣角歌，桓公遭乃举^[10]。

荀息冒险难，实以忠贞故^[11]。

空令日月逝，愧无古人度^[12]。

饮马出城濠^[13]，北望沙漠路。

千里何萧条，白日隐寒树。

投袂既愤懑^[14]，抚枕怀百虑。

功名惜未立，玄发已改素^[15]。

时或苟有会^[16]，治乱惟冥数^[17]。

【注释】

[1]伤乱：此诗所拟之本为刘琨《答卢谌诗》，起首言晋乱，再言当以忠贞报国，结处发日暮途穷之慨。锺嵘《诗品》曰：“琨既体良才，又罹厄运，故善叙丧乱，多感慨之词。”此诗合于锺嵘之论，似得刘琨诗作之味，故何焯高看此诗，于《义门读书记》中以“气味逼真”作评。

[2]皇晋：对晋朝的美称。皇，大，美。遘：遭遇。阳九：指灾荒年成和厄运。

[3]横：充塞。雰雾：谓尘土飞扬如雾。指战乱之烈。

[4]薄蚀：日月相掩食。《吕氏春秋·明理》：“其月有薄蚀。”注：“薄，迫也。日月激会相掩，名为薄蚀。”此以喻晋室君、王之相侵。何焯《义门读书记》曰：“成都王颍据邺，河间王颙据关中，皆王室懿亲，故谓之薄蚀。”

[5]虎据：割据称强。《三国志·魏书·常林传》：“今主上幼冲，贼臣虎据，华夏震慓，雄才奋用之秋也。”李周翰注：“秦姚泓所据赵，石勒所据幽州，段匹 所据并州。”

[6]伊余：即我。伊，语助词。《诗经·邶风·谷风》：“伊余来塈。”荷：感蒙。宠灵：恩宠，宠异。《春秋左传·昭公七年》：“今君步玉趾，辱见寡君，宠灵楚国。”疏：“言开其恩宠，赐以威灵。”

[7]感激：感动而激发。殉：此指为报君恩而不惜身。驰骛：此指奔走军务。骛，奔驰。

[8]虽无六奇术：《汉书·陈平传》载，陈平自初从，至天下定后，常以护军中尉从击臧荼、陈豨，凡六出奇计，辄益邑封。其计或颇秘，世莫得闻也。

[9]张韩：张良、韩信。

[10]“甯戚”二句：甯戚于齐之国门击牛角而歌商声，齐桓公遇而举之以为田官。事见《淮南子·道应训》。

[11]“荀息”二句：《春秋左传·僖公九年》载：“初，献公使荀息傅奚齐。公疾，召之曰：‘以是藐诸孤，辱在大夫，其若之何？’稽首而对曰：‘臣竭其股肱之力，加之以忠贞。其济，君之灵也；不济，则以死继之。’公曰：‘何谓忠贞？’对曰：‘公家之利，知无不为，忠也；送往事居，耦俱无猜，贞也。’”意为荀息受君嘱而冒触险难，实因忠贞的缘故。

[12]古人：此指甯戚、荀息。度：胸怀。

[13]城濠：护城的壕沟。

[14]投袂（mèi）：挥袖。古代衣袖统称为袪，析言也，袖口曰袂。愤懑（mèn）：郁闷，怨恨。

[15]玄发：黑发。素：白。此指白发。

[16]时：此指太平之时。会：时机。

[17]治乱：治理乱世。冥数：于光华《重订文选集评》：“冥数，言不可知也。”

【翻译】

大晋朝竟遭此灾祸，遍天下燃起战火。

君主与群王同室操戈，外戚、权臣把幽、并分割。

我承受君主的无限恩泽，感激万分，不惜以身答报君主邦国。

纵不如陈平治国安邦，六出奇策，倒希冀如张良、韩信常伴君侧。

齐国都门，甯戚扣击牛角而歌，巧遇桓公，恩赐官爵。

冒触险难，荀息不负君托，缘只为忠贞之故，堪为楷模。

一事无成，任这岁月蹉跎，深深有愧啊，我没有古人的胸怀气度。

感伤时乱，立志平叛，饮马跨过护城河，举目北望，茫茫一片广漠。

千里之途，多么漫长萧瑟，白日的阳光，被丛丛的寒树遮隔。

年龄徒长，挥袖长叹，心里郁闷难遏，抚枕难眠，心里百感煎迫。

难扶君主，难匡国正，功名岂能轻得，可叹少年黑发，竟已是一片白色。

天下太平，且应有机遇把握，治理乱世，只待命数，这又如何寻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