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经始东山庐^[1]，果下自成榛^[2]。

前有寒泉井，聊可莹心神^[3]。

峭蒨青葱间，竹柏得其真^[4]。

弱叶栖霜雪，飞荣流余津^[5]。

爵服无常玩，好恶有屈伸^[6]。

结绶生缠牵，弹冠去埃尘^[7]。

惠连非吾屈，首阳非吾仁^[8]。

相与观所尚，逍遥撰良辰^[9]。

【注释】

[1]经始：开始测量营造。《诗经·大雅·灵台》：“经始灵台，经之营之。”郑笺：“文王应天命，度始灵台之基趾，营表其位，众民则筑作，不设期日而成之。”东山庐：李善注引王隐《晋书》：“左思徙居洛城东，著‘经始东山庐’诗。”

[2]果下自成榛：此句言自己在东山庐虽有果树已结美实，但无人采摘，故树下灌木丛生。这是反用“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”语意，以喻自己怀才不遇。榛，丛木。

[3]“前有”二句：意谓门前的寒泉井，略可作为磨砺自己心志的物鉴，使自己保持宁静的心境，在世俗功名富贵面前冷漠置之，不泛心澜。莹，磨砻使之发光亮。

[4]“峭蒨（qiàn）”二句：李善注引《荀子》曰：“桃李蒨粲于一时，时至而后杀。至于松柏，经隆冬而不凋，蒙霜雪而不变，可谓得其真矣。”此二句言在苍翠青葱的林木中，只有经冬犹绿的竹柏，才做到了保性全真，诸如桃李之类，纵然一时花繁叶茂，艳丽夺人，但到冬天便衰败了。这里是用来比喻下文所言做官也不过是一时显赫热闹而已。峭蒨，鲜明貌。

[5]荣：花。余津：犹言残水。津，渡口。此借指河水。

[6]“爵服”二句：李善注：“言爵服之荣，理无常玩。时有好恶，随之屈伸。《管子》曰：‘将立朝廷者，则爵服不可不贵也。爵服加于不义，则人贱爵服矣。’”此二句意谓官服虽然华美，然宦海浮沉，时有好恶，随之屈伸。爵服，官服。

[7]“结绶”二句：谓出仕做官有很多事务缠身，不如去掉这些牵累，隐居养生吧。结绶，即喻出仕做官。绶，丝带。古时以不同颜色的丝带来系结印环，用以标志官员不同的等级。缠牵，纠缠，搅扰。弹冠，用指弹去冠上灰尘。《楚辞·渔父》：“新沐者必弹冠，新浴者必振衣。”

[8]“惠连”二句：意谓柳下惠、少连降志辱身以求仕进，非谓“屈”，伯夷、叔齐耻食周粟，饿死首阳山，也非谓“仁”。诗人在此是化用《论语》语意。惠，春秋鲁僖公时人展禽，字季，因食邑柳下，谥惠，故又称柳下惠。连，少连。《礼记·杂记》：“孔子曰：‘少连、大连善居丧，三日不怠，三月不解，期悲哀，三年忧，东夷之子也。’”首阳，山名。一称雷首山，在山西永济南。商孤竹君的两个儿子伯夷、叔齐，因周武王灭商而耻食周粟，逃到首阳山隐居，采薇而食，饿死在山里。《论语·微子》：“逸民：伯夷、叔齐……柳下惠、少连，子曰：‘不降其志，不辱其身，伯夷、叔齐矣。’谓‘柳下惠、少连降志辱身矣，言中伦，行中虑，其斯而已矣’。”

[9]“相与”二句：意谓人与人相处，要看所尊崇的人生观是否相同。我还是按自己的生活态度，选择美好的辰光逍遥自乐吧。尚，尊崇。撰（suàn），通“算”，历数而选择。《周礼·大司马》：“群吏撰车徒，读书契。”贾公彦疏：“群吏谓军将至伍长，各有部分，皆选择其在车甲士三人步徒七十二人之等。”

【翻译】

自当初我来东山茅庐结营，植幼树今已结果仍埋荒荆。

幸可慰蓬门前有寒泉深井，姑且以它作物鉴磨砺我心。

漫山野郁郁葱葱林木茂盛，在此间唯有竹柏四季常青。

桃与李纵然鲜妍不耐霜雪，寒风至花叶凋零逐水难寻。

着官服华美威风难得长久，妍与媸世间之人自有论评。

做官人俗务太多实难酬应，何不如挂冠归去拂此俗尘。

不仿效展禽、少连辱身求进，不仿效伯夷、叔齐殒命求仁。

人生在世各有志何必勉强，我行我素且逍遥选取良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