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秦皇御宇宙^[1]，汉帝恢武功^[2]。

欢娱人事尽，情性犹未充^[3]。

锐意三山上，托慕九霄中^[4]。

既表祈年观，复立望仙宫^[5]。

宁为心好道，直由意无穷^[6]！

曰余知止足，是愿不须丰^[7]。

遇可淹留处，便欲息微躬^[8]。

山嶂远重叠，竹树近蒙笼。

开衿濯寒水，解带临清风。

所累非外物，为念在玄空^[9]。

朋来握石髓^[10]，宾至驾轻鸿。

都令人径绝，唯使云路通^[11]。

一举陵倒景^[12]，无事适华嵩^[13]。

寄言赏心客^[14]，岁暮尔来同^[15]。

【注释】

[1]秦皇：秦始皇。御宇宙：统治天下。

[2]汉帝恢武功：言汉武帝恢宏武力，征伐四方。《汉书·礼乐志》曰：“上方征讨四夷，锐志武功。”

[3]“欢娱”二句：言秦皇和汉武享尽了人间的欢乐，但他们心中还是不能感到满足。

[4]“锐意”二句：此指秦皇、汉武企慕神仙长生不死，派人到处寻仙访药之事。三山、九霄，泛指神仙居处。“三山”注见沈约《钟山诗应西阳王教》。

[5]“既表”二句：祈年观、望仙宫，李善注引《庙记》曰：“祈年观在城外，秦穆公所造。望仙宫在华阴，汉武帝所造。”

[6]“宁为”二句：总上而言，说秦皇、汉武寻仙访道的诸般行为岂是出于好道，实是贪图人间享受的欲望没有穷止的表现。

[7]“曰余”二句：此二句沈约自言心志，下文便转入写自己。曰余，即余曰。丰，多。《老子》四十四章曰：“知足不辱，知止不殆（危），可以长久。”

[8]微躬：渺小的身躯。诗人自谓。

[9]玄空：玄，道。道是无形的，故曰空。

[10]石髓：石钟乳，可入药。李善注引袁彦伯《竹林名士传》曰：“王烈服食养性，嵇康甚敬信之。随入山，烈尝得石髓，柔滑如饴，即自服半，余半取以与康，皆凝而为石。”

[11]“都令”二句：言不从人行走的道路上往来，只在空中飞来飞去，承上“驾轻鸿”而言。

[12]陵倒景：凌空飞度于日月之上，日月反从下照，故称“倒景”。景，同“影”。

[13]华嵩：华山、嵩山，传说中是仙人出没之处。

[14]赏心客：指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。

[15]岁暮：指年老。

【翻译】

秦始皇当年统一了神州大地，汉武帝恢宏武力创下显赫功绩。

他们身为帝王享尽了人间欢乐，但是心中仍然感到不能满意。

一心向往海上三山仙人的生活，羡慕九天上的神仙长生不死。

建起了祈年观向神明祈求长寿，又修起望仙宫希望仙人佑庇。

他们的这些行为哪里是出于好道，而是追求享乐的欲望无休无止！

我说人要知足才能够无忧无虑，在我心中从不希求更多的东西。

当我遇到认为可以停留的地方，便想长住久安不再去劳碌奔波。

远处的山峦横亘如屏重叠起伏，近处的树林竹丛似烟雾朦胧。

解开衣襟洗濯在清凉的山泉之中，敞开胸怀承迎清风徐徐吹拂。

身外之物岂能使我萦怀牵挂，一番心念唯在大道崇尚空无。

好友到来我奉献上珍贵的石髓，嘉宾光临我们遨游翩翩共乘鸿鹄。

全然不走那俗人往来的道路，只从这白云飘缈的空中进进出出。

飘摇高举凌空飞度于日月之上，逍遥无事时往华、嵩休憩驻足。

志同道合的朋友啊你且听我说，年老时你也不妨前来此处同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