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於皇时晋^[1]，受命既固^[2]。三祖在天^[3]，圣皇绍祚^[4]。

德博化光^[5]，刑简枉错^[6]。微火不戒，延我宝库^[7]。

蠢尔戎狄^[8]，狡焉思肆^[9]。虞我国眚^[10]，窥我利器^[11]。

岳牧虑殊^[12]，威怀理二^[13]。将无专策^[14]，兵不素肄^[15]。

翘翘赵王^[16]，请徒三万^[17]。朝议惟疑^[18]，未逞斯愿^[19]。

桓桓梁征^[20]，高牙乃建^[21]。旗盖相望^[22]，偏师作援^[23]。

虎视眈眈^[24]，威彼好畤^[25]。素甲日曜^[26]，玄幕云起^[27]。

谁其继之^[28]，夏侯卿士^[29]。惟系惟处^[30]，列营棋跱^[31]。

夫岂无谋，戎士承平^[32]。守有完郛，战无全兵^[33]。

锋交卒奔^[34]，孰免孟明^[35]。飞檄秦郊^[36]，告败上京。

周殉师令^[37]，身膏氐斧^[38]。人之云亡^[39]，贞节克举^[40]。

卢播违命^[41]，投 朔土^[42]。为法受恶^[43]，谁谓荼苦^[44]。

哀此黎元^[45]，无罪无辜。肝脑涂地，白骨交衢^[46]。

夫行妻寡^[47]，父出子孤^[48]。俾我晋民，化为狄俘^[49]。

乱离斯瘼，日月其稔^[50]。天子是矜，旰食晏寝^[51]。

主忧臣劳，孰不祗懔^[52]。愧无献纳，尸素以甚^[53]。

皇赫斯怒^[54]，爰整精锐^[55]。命彼上谷，指日遄逝^[56]。

亲奉成规^[57]，稜威遐厉^[58]。首陷中亭^[59]，扬声万计^[60]。

【注释】

[1]於：虚词。时：是。晋：晋朝。

[2]受命：受命于天。既固：言王基已坚固。

[3]三祖：宣帝追号曰高祖，文帝号曰太祖，武帝号曰世祖。在天：言已逝。

[4]圣皇：指晋惠帝司马衷。绍：继。祚：福。

[5]德博：普施以德。化光：德化光大。

[6]刑简：简刑。枉错：纠正错误。

[7]宝库：武库。

[8]戎狄：泛指古代我国西北部的民族。此处专指西羌。

[9]狡：乱。思肆：思恣凶逆。

[10]虞：测度。眚（shěng）：过错，盖指宝库之灾。

[11]利器：喻国家权力。

[12]岳牧：相传尧时有四岳、十二州牧分管政务和方国诸侯，合称岳牧。后为封疆大臣的泛指。虑殊：谓或威或怀，有着两种考虑。

[13]威怀理二：言威猛、柔怀，治以二法。

[14]将无专策：言主将无谋，战守不定。

[15]素：平素。肄：练习。

[16]翘翘：出群貌。赵王：指赵王伦。

[17]请徒三万：曾请领兵三万往平氐羌。朝议勿许。

[18]惟疑：疑其未必胜。

[19]未逞：未能逞其平羌之愿。

[20]桓桓：武貌。梁征：梁王彤为征西大将军，西讨氐。

[21]高牙：将军之旗。建：立。

[22]旗盖：军旗和车盖。

[23]偏师：军队的一部分，区别于主力部队。援：助。

[24]眈眈：深视貌。

[25]好畤：地名。在今陕西境内。梁王出兵、屯兵之地。

[26]素甲：明光甲。日曜：日照素甲反射之光。

[27]玄幕：营房。云起：言营房建帐之快。

[28]谁其继之：谁人继梁王而西讨氐羌。

[29]夏侯卿士：齐万年帅羌胡，围泾阳。遣安西将军夏侯骏西讨氐羌。

[30]惟系惟处：系，解系。处，周处。解系，字少连，济南人。为雍州刺史。周处，字子隐，吴兴人。朝廷以处忠烈，欲遣讨氐，乃拜建威将军。

[31]列营棋跱：言营垒如棋之峙立。跱，立。

[32]“夫岂无谋”二句：谓岂无谋略，但以士卒承平，不经练习，故败。无谋，无谋略。戎士，战士。承平，治平相承。言天下太平。

[33]“守有完郛”二句：谓守者且全其城，战兵尽为贼败，无全者。完，全。郛，城。

[34]锋交：两军对垒，前锋相交。即交锋。卒：急遽貌。奔：逃遁。

[35]孟明：春秋秦百里奚之子，名视，字孟明。鲁僖公三十三年（前627），秦穆公命出兵袭郑，败于崤山。文公二年（前625），再领兵伐晋，又败。

[36]飞檄：檄，古代官方文书，以木为简，多作征召、晓喻、申讨之用。若有急事，则插羽毛。秦郊：秦之郊外，氐羌所在。

[37]周：指周处。殉：殉命。师令：军令。

[38]膏：润。氐斧：谓周处殉命于西羌人之斧钺。氐，西羌别名。

[39]人之云亡：谓周处已死。

[40]贞节克举：高节可高扬。

[41]卢播：李善注引王隐《晋书》曰：“卢播诈论功，免为庶人，徙北平。”违：背。

[42] （bì）：赐予。朔土：指北平。

[43]为法受恶：言卢播为狡诈之法而受恶。

[44]谁谓荼（tú）苦：怎能以为苦呢？荼，苦菜。

[45]黎元：众人。

[46]“肝脑”二句：谓无辜众人为氐贼所杀，肝脑涂于地，白骨相交于通衢。

[47]行：谓死。

[48]出：死。

[49]“俾我”二句：谓使我晋朝人民皆成为戎狄之俘虏。

[50]“乱离”二句：谓乱离为病既久，日月已经一熟。瘼（mò），病。稔（rěn），庄稼成熟。

[51]“天子”二句：谓天子怜众人遭祸，故晚寝旰食。矜，怜。旰（gàn），晚。

[52]“主忧”二句：谓天子既忧，谁不敬惧。主，指皇帝。祗，恭敬。懔（lǐn），危惧，戒惧。

[53]“愧无”二句：谓愧无谋略献纳于君，唯尸位素餐而已。献纳，贡献进纳。尸素，尸位素餐。谓居位食禄而不尽职。

[54]赫：怒。

[55]爰：于是。精锐：精锐之师。

[56]“命彼”二句：谓天子见诸将败，乃拜观为建威将军，令速往击氐羌也。上谷，积弩将军孟观，封上谷郡公，关中氐反，诸将败退，乃遣孟观。

[57]成规：既定之计划。

[58]稜（léng）威：威严，威势。遐：远。厉：烈。

[59]首陷中亭：陷贼于中亭。

[60]扬声：声威远扬。万计：为所诛氐贼之数。

【翻译】

大晋朝的皇帝，受天之命建立王基。高祖、太祖、世祖在天有灵，当今圣皇社稷为继。

德行广大，减刑纠错最仁慈。一场火灾未能防范，国家宝库付之一炬！

蠢蠢欲动的西羌，肆无忌惮。发现宝库之灾，趁机侵犯国土。

封疆大吏意见有殊，怀柔、用兵各有主张。可惜主将无谋略，战士平素少操练。

出类拔萃赵王伦，曾请领兵三万战。朝议纷纷不许可，壮志未酬功难论。

威武英勇的梁王彤，高举战旗去远征。旗盖相望声势浩，偏师助战作后盾。

虎视眈眈真威武，屯兵好畤待战鼓。日照盔甲光闪闪，兵营一片黑沉沉。

谁继梁王为统帅，夏侯将军伐氐羌。解系周处并肩战，兵营林立争汉楚。

难道没有好计谋，实因承平日久士兵少操练。防守城市还可以，攻城讨贼战术不齐全。

两军交锋便奔逃，孟明之恨也难免。飞檄来自西秦外，告败上京讨救援。

周处英勇战沙场，葬身氐羌斧下亡。自古人生谁无死，高风亮节美名扬。

卢播欺君骗取功劳，后被削职为民贬朔方。罪有应得诫后人，自找苦荼自先尝。

可叹平头老百姓，无缘无故遭祸殃。肝脑涂地，尸横遍野。

丈夫去世妻守寡，孤儿可怜父母亡。我晋朝人民，皆成戎狄之俘虏。

乱离世道难为生，旷日持久一年整。天子垂怜众人遭祸，废寝忘食亦劳神。

皇帝发愁臣子忧，家国有难心如焚。惭愧自己无良谋，尸位素餐不应该。

当今圣上变龙颜，整顿精锐重开战。命令孟观出奇兵，决胜之日在眼前。

作战方案规划好，声震远近有威严。中亭一战捷报传，杀敌万千声名扬。